贺屿心一惊,下意识觉得贺江岚好像是知道什么,不然这么一下子就把那个山坡的位置精确描述出来,他不确切地开口:“你,你怎么知道?”
贺江岚笑了笑,“干嘛这样看着我?学校就只有后山有个小山坡,其他地方早就被施工队填平了,还有你怎么那么大反应呀?”
“我就是觉得好奇嘛。”贺屿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那双猫儿似的眼眸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以前贺屿刚被接回到贺家时,比他大几个月的贺江岚根本就不喜欢他,甚至还一度因为他的到来经常在贺家夫妇面前闹脾气,扬言要他这个小乞丐赶出去。
更过分的一次,是在一次零度以下的天气。
贺屿穿着厚厚的棉服独自在外面堆雪人玩,恰巧上小班回来的贺江岚一反往常地特别友善地招呼他上楼梯,天真的贺屿以为这个二哥终于要跟他一起玩了。
他开心地迈着小短腿上楼梯,可是还没接近贺江岚本人,就被他那一双手狠狠推倒在阶梯旁的湖上。
天寒地冻的,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
贺屿被推下去后,那薄薄的一层冰随即破裂,砸出一个窟窿来,水花四溅,激起附近仆人的一阵阵尖叫声。
“小少爷掉入湖面了!快!”
“医生呢,把医生叫过来!”
记忆很遥远,但当时的经历历历在目。贺屿生了几个月的病才好起来,贺江岚也被贺靳砚狠狠教训了一顿,责罚他每天都写检讨书。
不写完,不准睡觉!
也是那时候起,贺屿才被养在贺靳砚的身边。
贺江岚从那之后,便没有跟贺屿说过话,这种情况持续到他们上了同一所高中,他们的关系才缓和下来,甚至贺江岚开始有意无意地照顾他。
但这也改变不了贺屿不喜欢这个二哥的事实。
反观现在,贺屿开始对贺江岚消除莫名的疑虑,因为他二哥今天不仅给他带了他平时最喜欢的食物,而且还带了几款联名的游戏机。
“谢谢二哥!”贺屿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贺屿趴在病床上,两条白皙漂亮的小腿不断晃动着,上身的病服也歪歪扭扭凌乱着,纤细的腰围附近裸露着那一圈刚结痂的褐色的伤痕,与他身体上其他肌肤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恐怖至极。
不知为何,贺江岚却感到异常的兴奋。
要是那些伤痕蔓延至全身,让他变成一个烂掉的布偶娃娃,那就更好!
殊不知这些阴暗想法早就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他恨贺屿,因为他的到来,大哥的注意力全都被这个私生子全部夺走了。
“二哥,你还有旧手机吗?”
贺屿玩了一会儿,突然说了这一句话,让贺江岚阴狠的情绪眨眼间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是一双清澈无害的眼眸,他带着责备的语气说,“你之前的手机呢?我记得你那部手机不是才刚买的吗?还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对不起,它…坏掉了。”贺屿气势一下弱了下来。
贺江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到时候我再给你买一台新的。”
“谢谢!二哥你真好!”
这几天好在有贺江岚的陪伴,让贺屿住院生活并不会显得过分无聊。贺靳砚偶尔也过来,但都是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最近,贺靳砚变得越来越忙了。
贺屿的危机感变得更重了,按照这样进度下去,万一还没等到他成年,他大哥就给他娶了一个嫂子回来!
这些天发给他哥的消息又是一条不回,他都准备单枪匹马去贺靳砚的公司寻根问底,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哥屏蔽了?!
隔天,他哥就过来医院。
这半个月的住院贺屿的身体恢复了差不多,请假的这些天落下了不少的功课,不及时补回来,贺屿这脑瓜子根本跟不上进度。
一听到要回去上课,贺屿的脸庞变得煞白,没有一点血色。
往日的被欺负的一幕幕如魔鬼般的触手狠狠扼住他脖颈,让他差点都喘不过气来,完全不敢想象要是回去了,会面临怎样的境况?
“哥…”贺屿在背后很紧张地呼唤了他哥一声。
贺靳砚正在跟贺屿的主治医生交流后续的一些康复的注意事项,完全没有听见那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喊声,再次转头回去时,倚在门框上的少年早已不见踪影。
贺靳砚几乎都要把这一层的所有的房间找了个遍。
都没有看到贺屿半点人影。
拨打的电话也一直处在关机状态,贺靳砚始终相信贺屿是不会走远的,很大可能还在住院部这一栋楼里的某一个地方。
就在贺靳砚准备向医院调取监控,楼梯间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贺靳砚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力度克制放轻地推开那扇防火门,还是把抱坐在地上的少年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做什么?”
贺靳砚已经很克制自己说话的语气。
但贺屿到底是不惊吓的性子,被他这么一说,滚在他眼眸的泪珠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连说句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我身体不太舒服,可以不去上学吗?”
“哪里不舒服?”贺靳砚蹲了下来,耐心地问。
贺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不舒服。”
那股不舒服劲儿很微妙,像是从后颈那块腺体传来的,身体也感觉有些不正常的燥热,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羞于把具体情况说明。
加之学校那事,双重压力压着他。
“怎么说,就是我感觉到好冷…”
贺屿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处于omega的第一次发情期。
前期发冷是属于正常现象。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贺靳砚眼里又是另一种解释。
“为了不去上学,又跟我撒谎了是不是?”贺靳砚抚摸了一下贺屿的额头,跟自己一对比,完全无异样。
显然这时贺靳砚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了。
上次贺屿刺伤沈家独子那件事,他一开始就觉得有些蹊跷,找人去学校仔细调查了一番,发现情况如沈家人所说相差不大。
贺屿在学校一向是独来独往的,周围的同学都不喜欢他,但班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欺负同学的现象。据老师观察说,贺屿经常最后一节课没上完,就擅自离开班级,好像跟隔壁十班那些不学无术的学生玩得很好。
从学校调取监控,可以看出贺屿被那些人经常勾肩搭背走到一块。
但有一处很不被人发现的疑点,就是学校后山没有设有监控。贺靳砚察觉这处地方不太对劲,转而又被接踵而来的工作的事占据了大部分精力。
无论真相如何,贺屿爱撒谎,不爱学习,结交烂友的事实并没有改变!
贺屿神色委屈极了,鼻尖凝起酸涩,反驳道:“我没有撒谎!”
“哥你又这样,根本就不相信我!我讨厌你!”
贺靳砚闻言,眸中隐隐透出一丝冷色与不耐。
似乎这些天以来,他的所有耐心都被贺屿消耗完了,转头离开也不征求贺屿的意见,“行,不回学校,你就在这里待着。”
“哥,我错了,不要抛下我…”
贺屿这下彻底老实了,虽然是迫不得已,他忍着身体的痛感急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