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琬儿顺着丰尘手指的方向一看,两个老头正频频向周围的人寒暄。两人满脸堆笑,好不热情。两人身着团福薄缎,脚踩蜀锦为面的薄底软靴。腰带上系着镂空雕花白玉,温润晶透一看就是上品玉石。腰带束衣的带勾都是紫金所制,豪奢至极。腰带另一侧挂着压金刺锦的荷包,装着上等烟叶。两人手上都拿着聚骨扇,细看扇骨居然能有近百片。合起之后却一点儿不显得扇骨厚大。颜色古润苍细,的确是绝佳之物。别人和这两个老头打招呼的,一看两人装扮,就晓得是巨富之家。众人只是觉得面生,猜想定是张河帅从外地邀来的。这两个老人相貌一般无二,又是笑容可掬,故而大家也是对其客气万分。
洛琬儿差点没笑出来,道:“丰尘哥哥,这两个家伙怎么来了。今天是不是又有好玩的了?”
丰尘笑道:“有没有好玩的,不知道。不过今天的热闹定是少不了的。哈哈哈。”
晁遂问道:“你们两个小家伙,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丰尘道:“晦行公,您走遍大江南北,您看那俩老头可识得吗?”
晁遂浑没在意,道:“无非是巨贾富商罢了。”
洛琬儿笑道:“您老再仔细看看呢?”
晁遂这才注意,笑道:“原来是这两个老东西,功夫不行,不过一生可是作‘恶’不少。这一身皮不晓得是从那家富商身上扒下来的,这才混到这园子里。”
洛琬儿不屑道:“哼,也就你敢说这俩老头功夫不行了。”就谦和二老,任何一人都能将储相言这等豪横一方的黑道人物搓圆捏扁,那可是相当了得。这天下不将他二人放在眼里的,恐怕也就这寥寥几人了。
丰尘笑道:“晦行公,您说的‘恶’可是‘恶作剧’之恶?”
晁遂道:“正是,不过这两人狗命倒是不小,居然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匡弋正觉得无聊,一下看见丰尘几人。大步过来,面上极是高兴。呼道:“丰。。。”话音还未落。
丰尘急忙迎上去,笑道:“匡将军啊,好久不见,还是这般英武神勇啊。哈哈哈。”
匡弋一愣,顿时明白。笑道:“是是,没想到公子也在这里。小将高兴的很啊。”
丰尘向匡弋招招手,匡弋半弯下腰来。丰尘轻声道:“匡将军,太尉崔大人在后面第三张桌上,去露面招呼一下,你莫要惊动,示意了就别处转转去。”
匡弋听得认真,可面上却是溢满笑容。外人看来,好像两人在说些什么有趣的私事。匡弋点点头,直起腰来,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待得回到京师,我来做东,公子务必赏光啊。”这句话和刚才的对话全无关系。
丰尘笑道:“那就到时叨扰匡将军了啊。”匡弋拱手而去,晃悠着向后面几桌走去。
他们俩人一聊天不咋地。左近一众富商心中却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刚才张琅那般讨好匡弋,而且这还是八大禁军之一的校尉将军。这好像对这什么公子的,却是很低的姿态啊。这个什么公子到底什么人啊!这些人都是人精,知道既然这样身份的人不想说,还是不要随便打听,免得无意得罪人。还是过会去敬敬酒,混个脸熟。宴后再找人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攀上这根高枝。
洛琬儿着急,拉着丰尘走过去。那两个老头笑颜如深秋之菊,拱手似拨浪之鼓,忙的不亦乐乎。洛琬儿走近笑道:“岳之谦,岳之和,你们好啊。”
两人忽然被人唤了姓名,一下转过头来。一看是丰尘和洛琬儿,岳之谦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吓我们一跳。”岳之和刚想开玩笑,抬头一看,见晁遂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两人。顿时嘴巴张的老大,舌头都快吐出来了。一只手连忙敲敲岳之谦,一句话没说。
岳之谦一把推开,道:“你干啥,我正和这两个小友叙离别之苦呢。咦,你怎么了?见到妖怪了不成?”
岳之和用手指了指前面,岳之谦笑着看去。一见是晁遂,顿时笑容僵在脸上,简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谦和二老双手拱了拱,道:“这个这个,多年不见,没想到黑大人还是这么玉树临风、神勇威武、天下无敌、宇内第一、刀枪不入、唯你独尊、仁者无敌、英明神武、侠义非凡、义薄云天、古往今来、无与伦比。。。简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洛琬儿哈哈笑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你们这么夸人的啊!!”
岳之谦道:“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这是当世第一高人。别人当不得,黑大人当得。”
岳之和正色道:“那是,那是。我们两人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发自内心的,灵魂深处的。”
丰尘笑道:“好啦好啦,晦行公又没怎么着你们,瞧你们吓的。”
岳之谦,听丰尘这么说,手指了指两人然后也不知他一通比划什么。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这小娃娃。你们,你们。。你,你,们认。。认识啊。”
洛琬儿道:“认识就认识,你俩紧张什么?你们怎么来着儿的?”
岳之和道:“路上碰到两个有钱人,本想教训一顿算了的。扒了他们衣服,扔河里洗澡去了。居然还有请柬,那我们不能没了礼数啊,就代为参加一下。”
洛琬儿哈哈大笑道:“那俩富家翁定是要感谢你们两人咯。哎,要不要去后厨转转,那里面好吃好玩的一定很多。”
两个老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道:“妙极妙极,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走走走,去看看那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晁遂心中焦急,此行是他最为关心的。催促道:“边走边说,去看看。”
几人稍一打听便知道后厨所在,人还未走近,就看帮厨的一桶桶的抬将后去,还有的是四个人方能抬的动的大箱子,箱子上还蒙着厚厚的棉被。晁遂拦住一人,问道:“你们这是抬的什么?”
那人道:“你不知道啊,今儿窦师傅总领做的是全鳝宴,这桶里抬的都是新鲜的鳝鱼啊。”
“那大箱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丰尘问道
那人斜眼一看道:“那里面是冰块啊,这大热天的,吃点冰镇的桂花绿豆汤,冰镇的西瓜岂不是大享受啊。”
丰尘奇道:“这暑天之下,哪里能有冰块啊?”
洛琬儿道:“这还不好办,去岁冬天,将河冰大块取出,存在地窖之内。待到盛夏,就是千金难买的宝贝了。”
那人叹道:“正是,正是。不过这都是给达官显贵用的,咱们这些下人如何消受得起哦。人家吃剩下的,我们能沾点余光已经阿弥陀佛啦。”
后厨前一人,身材不高,指派调度宛若军前大将,何人洗摘,何人白案,何人调羹指挥若定。晁遂走进,一拍他肩头,道:“窦师傅,别来无恙啊。”
窦师傅一转头,见是晁遂,甚是欢喜。道:“哎呀,原来是恩公来了。快快,来人啊,搬几把竹椅子过来。”
几个帮厨的一手一只提来几只小竹椅,窦师傅连忙招呼晁遂几人坐下。“这里只能屈就恩公了,您老怎么会来此处啊?”
晁遂道:“我是奔着你来的,顺便带来一位高手跟你切磋切磋。”说罢手一指洛琬儿。
那窦师傅,一见洛琬儿气质高贵,如何肯相信这样的人会下厨。摇头笑道:“恩公莫要取笑了。前些日子,我家东家接到河帅府帖子,说要整治宴席。不但要常人所未吃,还要世上所未闻,还要兼顾淮阴之特色。我翻来覆去想了多日,决定做个一百零八道全鳝宴。可是我现在犯愁的是,这琢磨多日来,只是想到了一百零七道,实在是再无办法多出一道来。今天都开宴了,我心里急的快要冒火一般。”
洛琬儿道:“窦师傅若是不嫌弃,可否将菜单一看?”
窦师傅道:“这有何妨。”说罢从袖口掏出自己拟的菜单。洛琬儿一看也是极为赞赏。道:“窦师傅不愧是厨中之厨,就看你这菜单,真是集两淮烹饪技艺之大成。烧、炒、烩、煨、炖、煮、汆、蒸、熘、炸、焖、扒、煎、烤、炕、焗、烹、炝、酿等,无所不用。拍粉、打卤、挂霜、挂糊、抽芯、夹沙、换皮、垫屉是穷奇尽妙啊。”
窦师傅一听洛琬儿所说,忙的站起来,深深一揖道:“真没想到,姑娘一看菜单便能说出制菜之法,叹服叹服!可是我这一百零八道菜单,单缺一品,唉~~还不知道如何交代,这张河帅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如何是好啊,还请姑娘帮我一帮啊。”
洛琬儿道:“单靠一道食材,做出这一百余款菜品,已经是穷尽烹饪之法了。我现在一时也想不到能有什么方法了。不过寇师傅,外面这么多桌,这也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