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你觉得我,还有我们一直在做的,都是徒劳的无用功吗?”深夜,在约翰八世为自己妹夫安排的馆舍内,等到自己的孩子们都睡下后,跟妻子躺在一起的曼努埃尔才稍稍把今天那些他所在意的事跟枕边人分享,并有了如此疑问。
“我不知道。”听完丈夫的描述,芭芭拉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生于紫室而亲历过1422年君士坦丁堡围城战的她非常理解这些年来城内罗马人对于奥斯曼突厥那根深蒂固的恐惧,而对于早已沦陷于异教徒治下的同胞遭遇她也有所耳闻。
就当曼努埃尔将为此而继续郁闷一整晚时,她接下来的回答让他重新振奋起来,“但我个人感觉这总比继续浑浑噩噩地窝在黑海海滨,在跟鞑靼人、拉丁人还有切尔克斯人的争斗中度过乏味的一生要好。躲在黑海对面或许一时足够安全,但之后呢?就算躲得过奥斯曼,躲得过强势的鞑靼人或鲁塞尼亚人吗?
“可即便事实如此,但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过上苟且的日子,因为比起未知的未来,暂时的安宁更有诱惑。所以说实话,我的小丈夫,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说罢,有些激动的芭芭拉突然抱向曼努埃尔,给予自己的爱人一个影响深刻的吻。
在被妻子拥吻并反应过来后,曼努埃尔感到舒心的笑了起来,反手把她压到了身下。
结果次日早晨……
“照这样下去你的孩子会一年一产的。”早上起来时的芭芭拉向自己的丈夫如是抱怨道。
“啊哈哈,也挺好……”曼努埃尔对此只得随性一笑。
之后的三天,曼努埃尔在君士坦丁堡四处游走,拜访城内的各类权贵。在这期间,城里那些残存的大贵族委实让他心底皱眉,因为这些谱系极长且历史悠久的家族们完全就像是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一副躺平等着末日到来的咸鱼模样。而且大量投资热那亚与威尼斯产业来寻求日后逃难的机会也就罢了,最可憎的是他们对于复兴罗马不仅没有热情,还不断抵制约翰八世麾下那些少数坚定派的征税与捐赠请求。明明巴列奥略提出的税率在曼努埃尔眼里已经低得不像话了,他们却连这一点都不出。
唯一可以让约翰八世他们稍微安心的,就是他们出于日后能够安稳地跑路意大利,非常一致地支持教会合一,勉强算是省了一点麻烦。
与之相比,历来热爱暴动的君堡市民此时显得如此可爱。尽管有的市民沮丧地相信了“被突厥人征服是上帝的旨意”这种鬼话,也有市民像他远亲加夫拉斯主支那样选择了躺平等死等润,但更多的市民在曼努埃尔与他们接触时仍旧表现出了抵抗外辱的勇气与魄力。
但也就这样了。因为城市的破败和机能受损,君堡市民的平均素质就算跟百余年比都下降到了让人难以直视的地步。有时让曼努埃尔都怀疑这些屁民会不会只能对自己的内兄起反作用,毕竟他们大都是坚定的反拉丁分子、静默派的拥簇。
而在与他们接触之时,曼努埃尔自己对于静默派的倾向与同情也被他有意无意地表现出来。对此,约翰八世在慎重思考后,安排让他跟普世牧首约瑟夫二世、基齐库斯都主教米特法罗与克里特都主教梅利西诺斯(Melissenos)等合一派领袖详谈,甚至连尤金尼库斯的学生乔治·斯柯拉里奥斯①都被拉出来,试图逆转曼努埃尔的内心想法。
面对大舅子的安排,曼努埃尔再次用自己的能力让以上众人感到叹服,并在宗教之外打好关系。即便如此,曼努埃尔的立场仍旧没有根本变化:教会合一一事,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接受罗马的领导得看实际情况。至于他本人的真正意向,那根本就不重要。
面对这位顽固但表态不会妨碍他的妹夫,约翰八世最终放弃让他回心转意。
就这样,在君士坦丁堡度过了五天的充实日子后,曼努埃尔终于再次带着家人踏上了前往亚历山大朝圣的路途。之所以等到停留君堡好一会后再继续出行,是因为他在君堡内相对张扬的举止想必已经传到了其他地方,信息八成已经泄露了干净。所以接下来他不能再乘坐来时的那艘三桅卡拉维尔帆船,而要换乘出发前安排的其他船只。
而等他安排的其他船只混在博斯普鲁斯商队中抵达君士坦丁堡的狄奥多西港时,大致就是他来到君堡的第六天清晨了。为了掩人耳目,曼努埃尔在内兄约翰八世派过来的那些人的配合下,悄然在侍卫的陪同下,带着家人登上了那艘港口停留的那艘最大的四桅卡拉维尔帆船。至于原来他乘坐的那艘三桅卡拉维尔帆船,就作为烟雾弹直接开向亚历山大港,来迷惑那些可能存在的肖小。
对于丈夫这种在奇怪的领域谨慎得让人难绷的行径,上了船后的芭芭拉又气又笑地再次问他,“曼纽尔这至于吗,我们不就是去朝个圣而已……”